黄菊：羊缘（小说）｜ 参赛稿

黄菊：羊缘（小说）| 参赛稿原创 分水岭文友 30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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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美食叶集·羊肉之都征文大赛应征稿件

老李是位目标性很强的人，一旦心里有想法，他总是想方设法让它发芽、且根深叶盛地生长着。于是，“小诸葛”的外号被人们叫开了。

当初，小诸葛老婆被查出胃癌时，他一面带她去省肿瘤医院治疗，一面遍寻民间单方根治。可是，小诸葛失算了，没能拽住妻子去见阎王的脚步。妻子走后，一儿一女父子仨相依为命。

爸妈双职在肩的小诸葛，一颗心倾注在儿女身上，任凭周围的媒婆踢断了门槛，都没有丝毫再娶的心动。他只想为儿女营造平静的港湾，让他们沐浴在浓浓的化不开的父爱里。

小诸葛眼见在一亩三分地里，刨不出父子仨的生活费和儿女们上学的一切费用，心里很焦燥。外出打工？不忍心再让孩子们失去父爱。

无奈之下，小诸葛打起了羊主意……

羊倌小诸葛的“兵”星星点点地在史河岸游荡。随着岁月一年年绿了河柳，红了樱桃，他的“兵”由先前的一点点扩大到一片片。从此，小诸葛的生活忙碌得像黑色的橡皮筋，被拽得不见了终点。

兄妹俩努力地扇动着好学的翅膀，比翼飞着。飞呀、飞呀，终于飞进了大学。然后，栖憩在沿海城市，并在那里生根、开花、结果。

不知从何时起，小诸葛孩子般盼着过年。一到过年，远乡近邻爱吃羊肉者相继来到他家，三五只地带走自己的兵。小诸葛的羊肉好吃，鲜美，这是老顾客们挂在嘴边的话。

叶集人好客，无论亲友相聚，还是红白喜事，无羊不成席。小诸葛家的羊肉是餐桌上一道助酒菜。过年，更是他大销羊肉的黄金时间。红色票子哗哗地流进腰里，梦里都在笑。

兄妹俩感觉爸爸在家养羊辛苦，劝说老爸放下羊鞭去城里跳跳老年舞，逛逛公园。已习惯与羊相伴并尝到甜头的小诸葛，一旦离开羊鞭，顿感浑身不舒服。他拒绝了儿女们的盛情相约，继续过着他的羊倌生活。

现在，一个新的苗头在小诸葛心里浅滋暗长了，且时时让他心跳加快。

老孙头是小诸葛的邻居，一见面总是老伙计长、老伙计短地叫着。

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，史河大桥建成了。这座大桥还没建成通车之前，两岸居民往来，靠的是小孙（现在的老孙头）摆渡。无论刮风下雨，严寒酷暑，他都撑一支竹篙，让史河沿岸居民来来往往，互通有无。

史河大桥发挥着它的交通作用时，小孙失业了。

对史河的深深眷恋之情，伴着老孙头每天都要到史河边走走转转。迷离的烟水伴着长长的记忆，枯寂的轻波柔浪凄迷无声。唉，多情的人，若能不涉事，便无所谓牵挂。只是无所牵挂的人，又何称得上多情？

一天傍晚，斜阳映照在史河上，半河深碧、半河紫红，煞是壮观。老孙头来到史河岸边，抬眼见同庄上名叫爱兰的女子，在河码头上高举棒槌捶抹布，他咧嘴笑道：

“爱兰妹子，在忙呀！”

“是呀！”在码头上忙碌的爱兰，随声应道。

爱兰是位年近六旬且未嫁的老姑娘。兄妹三人，年轻时的她，袅袅地立在同龄男人们的心里。父母早亡，她担起了一个家庭洗浆补裢、烧锅燎灶的家庭琐事。兄弟相继成家，他们都有了孩子。因为家穷，外乡的嫂子跟人逃回贵州；弟媳在生小侄女时，难产离世。

爱兰的三个晚辈中，两个侄儿、一个侄女，他们也还争气。三人中，一个大学毕业、两个高中毕业。他们都在上海打工，晚辈们把满满的母爱倾注在姑姑身上；姑姑也是把款款深情播撒在三个晚辈心里。侄儿和侄女都不在身边，家里有他们爱吃的土特产，爱兰也不忘寄往上海。有从上海回来探亲的亲朋，临走时，爱兰总是托他们大一包、小一包地往上海带。

近年，爱兰总是把家乡的羊肉用土灶猛火炒半熟，待凉时，再一包一包包好，放在冰箱里冻着。有机会再捎给上海的亲人们吃。

晚辈们手机视频里对姑姑说：

“姑姑，俺们炖羊肉时，周围人总带着羡慕的眼神问我，你们家又烧好吃的了？”言语里，总有抑制不住的开心。

作为一个花期已过、日渐衰老的独居女性，有什么比说自己年轻更让人心花怒放哩！晚辈们吃得高兴，胜过别人夸奖自己不显老的愉悦。

老孙头每天在史河湾徘徊的身影，都被羊倌小诸葛看在眼里。别看老孙头是老光棍，不知道他底细的人，以为他是退休的老干部或者老教师。他身上看不到老光棍特有的新眼屎护着旧眼屎，身上一拍，狼烟跳舞的邋遢相。

小诸葛想：老孙呀老孙，你年轻时摆船维生，父母都健在。你们家稀饭也比别人家喝得稠乎些，说媒提亲的也不少，被介绍的姑娘都不孬呀。那时，你究竟想要娶什么样的天仙女子呢？

高挑挺拔的小孙日渐成光棍老孙，也成了周围人们心里永远解不开的谜。

世间的事，你看到的那仅是表面现象，真正的芯总是被虚幻的外表包裹紧紧的。父母眼见儿子一天天错过结婚的最佳年龄，心里真是羊身上取驼毛——没法。

年过六旬的老孙头，相继安葬了心怀抱怨的父母后，他也步入到村里五保户的列行。

小诸葛看老伙计每天在史河湾闲逛，且时不时把河岸边的码头支稳当。他想：老伙计是社区五保户，生活无忧。眼下，身体硬朗，精神好，无事可做，不如让他也跟自己样，放放羊。这叫资源利用。

在小诸葛的帮助下，老孙头的羊队伍，由先前的几只，发展到几十只。年轻时的小孙，在史河水里淘生活；现在，老孙头在史河沙滩边放羊度春秋。

老孙头远远地看着手挎竹筐的爱兰来到河沿码头上洗衣裳，他总想上前对她说：“爱兰妹子，你今年要是带羊肉去上海，俺养的羊随你挑选，保证都是上等的土羊，侄儿、侄女们吃了还想吃！”

话在他嗓门前转了又转，始终不敢说出来，怕一旦话出口，遭到爱兰妹子嫌弃，若是那样，真是牵着羊进照相馆——出洋（羊）相。

正在老孙头犹犹豫豫之时，不知啥时小诸葛来到爱兰码头边，他爽声说道：

“爱兰妹子，你再带叶集湾羊肉去上海时，俺这几百只羊随你挑、随你选······”他见老孙头站在旁边，把要说的话又生生地咽了下去。

他本想说，俺养的羊，随你挑选，免费的。开年后，俺想在上海菜市场租个档口，专卖叶集湾羊肉，免得在上海上班的家乡人，想吃本土羊肉多费周折，且味道也差得多。

老孙头见小诸葛一脸兴奋相，心里嘀咕道：羊群里跑出个骆驼——抖什么威风！

小诸葛见老孙头刚才还是欲言又止的样子，现在像霜打的茄子，笑着对老孙头说：

“老伙计，你尽管多养些羊吧。到时，你的羊俺全包了，绝对高出市场价！”

“看你日能样，你是恶狼对羊笑——不怀好意！”老孙头冷着脸，小声说。他的声音虽小，但没转弯，直接飘进小诸葛耳朵里。

小诸葛仍笑眯眯地说：

“哎哎哎，老伙计，当初你养羊是俺劝的，优质羊种也是俺提供的。年底，羊出圈，老头票子一沓沓往腰里揣，咋不说俺不怀好意哩！老伙计呀，你真是羊粪蛋当子弹——不是好东西。哈哈哈！”

老孙头抬眼见爱兰微笑着看自己，手里的羊鞭也窘得落在沙滩上。

小诸葛心里的算盘噼哩啪啦地响着：自己养羊规模还得扩大，区里有奖励。区里奖补政策是：养羊500只以上，给予每只100元补贴；再说了，几百只羊，每年的羊粪也能卖好几万块钱。羊身上都是宝，没得丢头。大批屠宰后，再用集装箱运到上海菜市场，中间少了几个环节，羊味仍是史河湾的原味。爱兰的几个晚辈亲人都在上海，有一个侄儿是做外贸生意的，我请爱兰去上海帮忙。近水楼台呀！我家女儿学会计的，孩子们头脑灵活，两家孩子聚到一起，把叶集羊肉在电商和抖音平台上大力推广，力争把叶集羊肉打造成商贸、文化、旅游使者······

想到此，小诸葛的脸上充满了自信的笑容。

落寞的老孙头眨巴眨巴眼，压抑的情绪像轻烟一样飘散。他冷冷地看着小诸葛，撇撇嘴。心想：这一生俺都算不过你小诸葛！

老孙头再抬眼瞧瞧站在河沿边的爱兰，她正春意盎然地看着小诸葛。老孙头转身朝自己的羊群缓步走去，当年吃青杏子的滋味又悄然地回到唇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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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菊，叶集人，一个侍奉文字的女子。